新闻眼
可在过去的一周,有这样几则故事提醒我们,文字没那么简单。即使只是一个干瘪的词语,浸润在生活的汩汩细流中,也总会长出些旁枝别叶——这些游离但丰厚的含义,并不能被字典那一页页薄薄的纸张尽数载入,却足以在我们心中,留下些斑驳的光影。
不惑
站在天桥上,看着脚下的车流呼啸。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,正带着满腹的困惑,费力思量。
16年前,他还是个年轻的湖南小伙儿,来深圳“淘金”。他做过服务员,送过外卖,后来终于有机会进入一家正规公司,卖命工作。16年后,他已当上了主管,已结婚生子,可生活却突然有一天露出了狰狞的脸庞。老板为了招聘更加年轻、便宜的大学生,劝说他“自动离职”。
接下来的故事是可以想见的凄凉。40岁的年纪,本应带给一个男人沉稳、从容的气度,可他却只能感受到垂垂老去的自己,在激烈的竞争中节节败退。他每天出门求职,却没有地方愿意招收他这个年纪的人。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信一些,可一回到家,他就被深深笼罩在无助的绝望里。
站在城市的天桥上,他的脑中盘旋着一个男人的责任:赡养父母,供养妻女,尽管他的家当仅剩563元,而他的处境,也已被自己在网络发帖中精炼总结:老家无地,深圳无房,后退无路,前途渺茫。
这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,正在被自己建设过的城市抛弃。就像一只蝼蚁,只能困惑于自己的梦想和执著,却再无力面对呼啸压来的强大命运。
战争
他的面前,是弥漫的硝烟,是急速掠过的子弹,再远一些,是全副武装的敌人。端着狙击枪,趴在掩体的后面,在距离家乡几万公里的阿富汗,美国士兵扎查里伊·波伊德正在面对一场再真实不过的战争。
不过,站在他们身后的随军记者却记录下了另一个画面:面对塔利班突如其来的火力攻击,波伊德带着头盔,穿着防弹衣,而趴在战壕里的下半身,却因为“来不及穿上靴子和制服”,只穿着一双拖鞋,以及一条粉红色的四角内裤。
这个19岁的大男孩所经历的战争,除了国仇家恨的对立、你死我活的厮杀,还包含了些稚气的荒诞。甚至在地球另一侧的美国,荒诞也在同样延续——家中父母,看到照片上枪林弹雨下的儿子,首先居然不是担心和牵挂,而是“足足笑了5分钟”。
谁能想到,一个残酷、血腥的词语,被镜头拉近、再拉近之后,竟会如此变形,甚至透出些欢乐的气息。可在战场上,每一个真正投入硝烟的个体,本来就不仅仅是忠诚、热血的棋子。这些年轻的生命,总会带着自己狼狈而可爱的小故事,为残酷的战争,写下些鲜活的注脚。
但是,还有更鲜明的事实提醒我们,即使在生机的浸润下,“战争”两字依旧透出锋利寒意。在这温暖的笑料背后,阿富汗硝烟仍在继续。19岁的波伊德依然需要冲锋陷阵,而下一次,他未必还有同样的好运。
谎言
有一个巨大的谎言,被很多人传诵至今。在遥远的北极,住着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。每年的圣诞节,他会坐着雪橇,从房子的烟囱里滑落,在小朋友床头的袜子里,塞上些他们最爱的小玩意儿。
总有人执著地相信它。在美国的阿拉斯加,一个真的叫做“北极”(North Pole)的城市,每年都会收到无数字迹歪歪扭扭的信件。这些信件都涌向同一个名字:圣诞老人。它们承载的,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小朋友所倾吐的小心事、小愿望。
一开始,邮局还会组织志愿者,以“圣诞老人”的名义对孩子们一一回复。但因为有人发现,一名登记在案的性犯罪者竟成了志愿者,为防止管理的疏漏造成孩子们的地址外泄并受到伤害,这项工作在今年圣诞前被匆匆画下句点。这是成人世界再真实不过的问题,一个孩童才会相信的谎言,自然无力抵挡。
好在事情又有了转机。政策甫一颁布,北极市的市民们就立刻自发请愿,希望接替政府的组织管理,继续回信,好让写来信件的那些孩子心中,关于圣诞老人的谎言晚些被揭穿。
这个谎言无关欺骗。它只是一群见识了冰冷现实的大人,为孩子们撑起的巨大屋檐,让他们在踏入泥泞之前,先相信世界的甜蜜与温暖。